当你渐渐地记不起事情，
当你开始说不出我的名字，
当你生活开始无法自理，
当你的脑海里有块橡皮，
擦掉我们之间的所有，
我该如何让你知道“我爱你”……
《我脑中的橡皮擦》
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，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。对相学治来说，与爱人共坐餐桌、共度生日、共话人生是奢侈，因为妻子身患重病，没有意识。
但即便如此，每年妻子生日，他依然会炒几样妻子爱吃的菜，把她挪到餐桌前，喂她吃饭，和她说说话……
抱不动妻子了
房顶装滑轮挂钩帮忙
妻子得病已16年了，这几年完全失去了意识。7月4日上午，当阳光从窗户照到床上，他照例扶起躺在床上的妻子，费了好大的劲，把妻子挪到床边的椅子上，并帮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。
66岁的相学治住在西安三桥新村二期小区。7月4日，华商报记者来到他家，客厅里放着一大一小两个轮椅，走进卧室，66岁的叶淑云身体瘦弱，瘫坐在床边的椅子上，身上盖着一件睡袍，眼睛耷拉着，双腿发抖。卧室的房顶上，装着一个大大的滑轮挂钩。
“大热天，她也冷，手总是冰的，她看不见，也听不见，什么也不知道，我担心她老躺在床上不舒服，就让她坐起来。”相学治说，这几年他老了，抱不动妻子了，就买了一个滑轮挂钩，“你看，我在她身上装了一个很宽的带子，解手时就可以从背上拉住她，好行动。”说着，相学治找来一个靠枕，靠在妻子头上。
叶淑云看上去很虚弱，不过她的脸、露出的小腿都干干净净，“每天给她擦洗，她身体好着时特别爱干净，即使得病了，我也要让她干干净净，有尊严。”相学治说。
2003年，叶淑云开始健忘，出现幻听，离不开人，后来病情渐渐加重，9年前，不能自己吃饭，瘫痪在床。相学治每天除了日常护理，还要把一日三餐喂到妻子嘴里，“她吃不成饭，我吃什么，就把什么做成糊状，要掌握好浓度，稀了怕呛住了，干了怕咽不下去，勺子塞浅了怕吐，塞深了怕呛住。”
恩爱妻子遭遇大难
他不离不弃照顾
相学治和他的表弟谢相文君一起回忆了过往。相学治和妻子叶淑云都是山阳县人，同为1953年出生。二人之前都在山阳生活，相学治是公务员，叶淑云是儿科医生。二人是初中同学，1978年，相学治从部队复员回家后，见到叶淑云，爱情在二人心中萌发，1979年两人喜结连理。
“我们从来没红过脸，她善良，对我特别好，结婚没多久，我得了肾结石，贷款7次，共贷了7000元，才把我的病治好，工资不够还债，我就去贩鸡蛋，她上街帮我卖。”相学治说，“妻子跟着我吃了很多苦，没享福。”
后来，夫妻二人办理了提前退休，来到西安找工作。相学治在政府一家临时机构上班，叶淑云在一个学校医务室上班。2003年，叶淑云丢三落四的情况越来越严重，有一天晚上，她住在校医务室宿舍，上完卫生间后找不到回去的路，一间一间地敲女生宿舍的门。
相学治带着妻子去看医生，医生说是老年痴呆，而且会越来越严重……
相学治心里“咯噔”一下。从此，他们都辞了工作，相学治开始在家照顾妻子。
叶淑云问：“以后怎么办？”
相学治说：“我还活着呢，你怕啥？”
讲到这里时，相学治哽咽难言，呜呜地哭了起来……
“平时吃饭都是在卧室喂，
过生日一定要在餐桌前”
最让相学治害怕的是妻子走失。有一次，他开车带着父亲和妻子从商洛老家回来，到了小区后，他要去买菜，就把妻子托给父亲，并嘱咐一定要看好她。
父亲对叶淑云说：“你站在这里别动，我去超市买点东西。”没想到等相学治回来后，妻子不见了。相学治急得直跺脚，父子二人分头找，最后，相学治在建章路路口找到了叶淑云，他跑过去抓住妻子的手说：“你怎么能乱跑？要是走丢怎么办？”从那以后，相学治对妻子寸步不离。
妻子得病后，有时情绪不受控制，“晚上一开灯，她就趴在窗户上吼，所以我们晚上从来不开灯。”相学治说着，又哽咽起来。
有一次，他在卫生间帮妻子洗澡，抱起来很吃力，妻子会乱蹬，突然一个趔趄，相学治摔倒在地，一侧胳膊疼得半个月抬不起来。有时候她会一个巴掌打过来，相学治默不作声，继续照顾她。
每年妻子生日时，相学治都会好好张罗一下，“以前会在外面吃一顿，叫上家人。这几年我会在家专门做几样她爱吃的菜，让她也坐到餐桌前，喂她吃，与她说说话，虽然她什么也不知道，但我还是想好好给她过一下生日。”相学治说，“平时吃饭都是在卧室喂，过生日一定要在餐桌前。”
他说，妻子曾经的心愿是去世后捐献遗体，“我已经给我们两个都签了捐献协议。”
孙女受爷爷影响
从小给奶奶喂饭
儿子建议找一个保姆，但相学治说不放心，身边的亲友无一不被感动。
35岁的周倩是相学治的外甥女，她告诉华商报记者：“我舅真的太不容易了，十几年了，精心照顾我舅妈……”
相学治的表弟谢相文君说：“我表哥真的是我们全家人的榜样。”就是因为感动，他专程联系华商报记者来采访，希望这样的故事能让更多人看到。
相学治的儿媳贺琳说：“公公对婆婆的照顾，无怨无悔，我特别感动。我经常带着女儿过去帮忙，在爷爷的影响下，女儿也特别爱奶奶，从小就给奶奶喂饭。”
精心照顾一个这样的病人，有多累？只有亲历者才能体会。为何能坚持16年？面对这个问题，相学治讲不出一句华丽的话，他只是说：“能结为夫妻，太难得了！自己媳妇自己不照顾谁照顾？把她撂给谁呀？交给任何人我都不放心，我担心别人没耐心，对她不周到，打骂她，我舍不得她受这个罪。”
让相学治高兴的是，9岁的孙女特别孝顺。
“有一次，我开玩笑对孙女说，你奶奶现在啥都不知道，咱要不要把她扔了？”相学治说。
孙女立即说：“你敢！”
华商报记者 任婷 文/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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